撒哈拉的夜风裹着铁锈味灌进机舱,苏清晏按住被砂砾拍打的战术面罩。干燥的空气里夹杂着金属碎屑的腥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一把细沙。
顾沉舟的体温还残留在她后颈,那枚嵌着定位器的银饰正在发烫,像是烙进皮肉里的西夏咒语。指尖轻轻那块金属,竟有种微弱的电流在皮肤表面游走。
临时跑道两侧的荧光桩在沙暴里忽明忽暗,韩景行三天前留下的吉普车正陷在流沙坑里。引擎盖上覆盖着一层薄沙,像某种动物的鳞片般随风起伏。
周慕生蹲在车尾检查胎压时,战术手电照亮他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鳄鱼鳞片状瘢痕——那是二十年前贺兰山古墓塌方留下的记号。灯光扫过时,那道疤痕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颤动。
"磁场干扰比预计强三倍。"苏清晏敲了敲军用腕表,表盘上的青铜罗盘纹饰正在逆时针打转。指腹传来的震动频率像是某种古老的节拍。
她突然扯开吉普车后座的防水布,被尼龙绳捆着的蛇皮口袋渗出暗绿色黏液,"周教授连盗墓贼的装备都备齐了?"
老人握方向盘的手背暴起青筋,车载导航突然投射出全息星图:"苏教授当年把三号实验室建在贺兰山断层带,可不是为了研究西夏瓷片。"挡风玻璃映出他瞳孔里游动的金色光斑,"知道为什么你父亲非要在冷冻舱设置双重虹膜锁吗?"
轮胎碾过某块凸起的玄武岩瞬间,顾沉舟突然掐灭烟头按在苏慕生虎口。
青烟腾起的刹那,仪表盘下藏的微型摄像头红光骤然熄灭。"E国空军击落的是仿生侦察机,"他擦拭着军刀上的冷凝水,冰冷的金属贴着手掌,"但基金会更喜欢用活体傀儡。"
墓道里的壁画在强光手电下泛着孔雀蓝幽光,苏清晏的指尖抚过三千年前的赭石颜料。粗糙的石面摩擦着手套纤维,隐约传来细微的颗粒声。
神识扫过第三幅狩猎图时,她突然抓住顾沉舟正在调试电磁脉冲器的手:"看祭司腰带上的三枚玉珏——这不是献祭,是能量转化。"
潮湿的壁画突然渗出汞蒸气,秦骁的紧急通讯就是在这时刺破加密频道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金属般的酸涩,刺激鼻腔深处。
顾沉舟单手扯开防毒面具的卡扣,卫星地图在他瞳孔投射出血色坐标:"第二枚追踪器激活了苏家老宅的防御系统,你二叔书房暗格里的东西……"
"是冷冻舱设计图。"苏清晏将激光笔卡进壁画中太阳神瞳孔的位置,"父亲用二十年让我相信他在封印怪物,"齿轮转动的轰鸣声中,她转身盯着周慕生后颈随呼吸起伏的鳞片瘢痕,"其实他真正想复活的是被青铜棺椁吃掉的时间。"
最后一道石门前,韩景行咳出的血珠在强光下泛着青铜光泽。血腥味在密闭空间中迅速扩散,带着某种诡异的金属回甘。
他擦拭白金袖口的动作比沙漏流速还精确,当苏清晏将三枚玉珏嵌进凹槽时,所有人都听见了石板下传来的、类似冷冻舱解冻的液压声。
周慕生突然按住玉珏的手被电磁脉冲弹擦出焦痕,沈宴的警告声与石门机关同时启动的刹那,韩景行后退半步抵住壁画的动作像极了全息投影里那个戴夜枭面具的白大褂。
顾沉舟的军刀还卡在石门缝隙里,他余光瞥见某块正在融化的壁画颜料——
那是块被伪装成赭石色的硝化甘油冰晶。
“因为我知道,一旦开启,就再也无法回头。”
周慕生的叹息混着硝化甘油冰晶融化的滴答声,在墓道里荡起涟漪。每一声滴答都像是倒计时的心跳。
韩景行握着伯莱塔手枪的指节泛白,枪口随着壁画缝隙渗出的汞蒸气微微颤抖。指尖己能感受到金属因紧张而微微出汗的滑腻。
顾沉舟的军刀突然抵住流沙涌入的裂缝,刀刃折射出沈宴背后正从壁画里凸起的青铜弩机。
“你们有没有闻到茉莉香?”秦骁的冷笑在加密频道里格外清晰,“基金会最喜欢在杀人前喷香水。”
苏清晏的战术手套擦过壁画,赭石粉末混着汞珠滚进掌纹。那种温热又粘稠的触感让她一阵反胃。
当她的神识扫过第七个太阳图腾时,她忽然察觉那些图案之间存在某种微妙的对称性,仿佛某种密码在召唤她——于是她将激光笔扎进自己虎口。
鲜血浸透纳米纤维的瞬间,墙面上浮出三条纠缠的DNA螺旋纹。
“三位继承者。”她的声音像是从青铜棺椁里过滤出来的,“顾家血脉的电磁感应,韩氏基因的低温耐性,还有……”枪械上膛声打断了她的话,韩景行袖口滑落的翡翠扳指突然吸附在壁画某处。
顾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二十米外,周慕生后颈的鳄鱼鳞片瘢痕正在剥落,露出底下闪烁着金属光泽的仿生皮肤。那层皮肤在冷光下手感如同湿滑的玻璃。
老人忽然抓起沾血的翡翠扳指按进壁画,三枚玉珏应声爆出青白色电弧。
“你父亲在冷冻舱里留的不是怪物,”周慕生转身时,右眼珠突然弹出全息投影,“是二十年前本该死在贺兰山的三位活体密钥。”
爆炸声就是从此刻撕开地宫的。
六点钟方向的承重柱轰然倒塌,沈宴拽着苏清晏扑向青铜棺椁的瞬间,七枚微型燃烧弹在头顶炸开孔雀蓝火雨。火焰舔舐着空气,灼热扑面而来。
顾沉舟的军刀削断某只机械蜘蛛的液压管,腥臭的绿色液体溅在韩景行昂贵的定制西装上。气味刺鼻,像腐烂的植物混合机油。
“东南角排水渠!”秦骁的吼声混着突击步枪点射,“他们在融化壁画里的硝化甘油!”
苏清晏滚到石棺背面时,神识恰好捕捉到雇佣兵战术靴底残留的雪松香。那味道让她想起十八岁生日那晚,父亲实验室泄露的神经麻醉剂。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伴随着熟悉的窒息感。
她突然扯断颈间银链,沾血的定位器精准卡进棺椁某处凹槽。
整个地宫突然开始高频震颤。
“你启动了自毁程序?”顾沉舟踹翻第二个冲进来的佣兵,电磁脉冲器擦着苏清晏耳畔飞过。
少女翻身跃上棺盖,战术匕首挑开敌人防毒面具的刹那,她看见对方耳后闪烁的夜枭纹身。
“不是自毁,”她将缴获的通讯器按在棺椁表面的星图上,“是时区校准。”
全息投影突然从三十八个不同角度展开,夜枭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刺破硝烟:“苏小姐比预期早醒了二十三分钟。”苏清晏的指甲抠进棺椁缝隙,那些跳动的光斑正在重组为三座互相咬合的冷冻舱设计图。
韩景行突然从背后勒住周慕生咽喉,翡翠扳指在老人仿生皮肤上烙出焦痕:“第三位密钥在哪?”他的质问被又一轮爆炸声淹没,青铜弩机射出的箭簇正将雇佣兵钉在涌出黄沙的墙壁上。
“在你们开启青铜棺的瞬间,”周慕生的机械右眼突然迸发红光,“就己经激活了苏家老宅地下的……”
沙暴吞没了后半句话。
苏清晏跃上坍塌的祭坛时,战术面罩显示外界温度骤降了十七度。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仿佛某种远古生物在耳边低语。
她望着远处正被沙丘吞噬的吉普车,突然明白父亲为何总在暴雨夜擦拭那枚嵌着冷冻舱密钥的怀表——表盘背面刻着的根本不是经纬度,是三个重叠的基因图谱。
顾沉舟的体温再次贴上来,他军刀柄端弹出的全息地图正在标记三十公里外的绿洲。
但苏清晏的目光穿过逐渐成型的沙尘暴,凝视着天幕某颗突然异常闪烁的星辰。
那颗星的位置,恰好与二十年前贺兰山古墓塌方当夜的星象重合。
“不是冷冻舱。”她将染血的玉珏按进腕表,青铜罗盘纹饰突然开始吸收月光,“是时间锚点。”
夜风卷走最后一丝硝烟时,沈宴的侦测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
方圆五公里内,七个不同波段的信号源正在朝此地汇聚。
苏清晏却仿佛没听见警告,她的神识正沿着玉珏表面的能量纹路回溯,在某个闪烁着金色光斑的神经突触节点,看到了自己五岁时被父亲注射基因药剂的画面。
原来那些冰凉的液体,从来都不是为了治疗先天性心脏病。
当第一缕月光穿透沙暴照亮墓穴顶端时,苏清晏的腕表突然投射出三枚旋转的青铜钥匙虚影。
它们在半空交织成基金会标志性的夜枭图腾,又碎成无数带着冷冻舱编号的星屑。
远方的沙丘背面传来改装越野车的引擎轰鸣,但她知道那绝不是救援队。
顾沉舟的声音混着砂砾拍打防护服:“老宅地下实验室的虹膜锁……”
“需要活体密钥的泪液。”苏清晏截断他的话,指尖拂过战术面罩内侧凝结的冰晶。
那些六边形结晶倒映着逐渐成型的星图,某个恐怖的猜想正在她意识深处疯长——或许二十年前父亲选择将她封入冷冻舱,根本不是因为所谓的基因缺陷。
夜枭的投影突然在三百米外沙暴中闪烁,戴着白大褂的全息影像抬手打了个响指。
苏清晏的太阳穴骤然刺痛,神识深处传来类似冷冻舱解冻的液压声。
她猛地按住疯狂跳动的腕表,表盘上的青铜纹路正在渗出父亲最常用的龙涎香。
这不是追捕。
是唤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