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在碎石路上碾出火星，苏清晏猛打方向盘避开半截生锈的输油管。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汽油混合的刺鼻气味，风卷起尘土扑在挡风玻璃上，模糊了前方的视线。
后视镜里顾沉舟的越野车擦着铁丝网疾驰而来，挡风玻璃倒映着工厂顶棚凝结的冰棱，像把悬在他眉骨间的刀。金属碰撞声在耳膜上震颤，仿佛下一秒就会撕裂整个空间。
“信号源在三号反应炉。”蓝牙耳机里秦骁的呼吸声带着电流杂音，“十五分钟前热成像显示六个人形目标——等等，担架！苏夫人生命体征……”他的声音突然被一阵尖锐的电磁干扰打断，像是某种人为屏蔽的信号攻击。
苏清晏瞥见仪表盘上跳动的GPS红点，反手将战术腕表贴近唇边：“沈宴，东南角通风口。”表盘背面微型摄像头闪过两簇绿光，这是他们当年在黑海货轮上约定的紧急通讯码。微弱的光斑在她眼角余光中一闪而过，如同无声的应答。
轮胎撞开腐朽的铁门时，陈默的灰色西装正在滴水。他脚下蜿蜒的水渍泛着淡蓝色荧光，与苏母轮椅缝隙渗出的液体在地面汇成诡异的图腾。那光芒在晨曦中微微颤动，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着。
西个影蛇杀手站在生锈的反应釜阴影里，枪口随着穹顶破洞透进的光柱缓缓移动。他们的身影在铁锈与光影间若隐若现，像是从废墟深处爬出的幽灵。
“比预计早了两分十七秒。”陈默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他脖颈处新添的抓痕，“看来顾上将没教会你什么叫战术耐心。”
苏清晏的羊皮靴踩过结冰的冷凝管，鞋跟清脆的碎裂声完美掩盖了袖口弹出钢丝的动静。她盯着陈默腕表表盘——黑屏表面隐约映出顾沉舟越野车停在三百米外的树影里。
“当年敖德萨港的交易账本，”她从大衣口袋掏出一枚生锈的船舵零件，“是你亲手塞进我父亲风衣夹层的？”零件坠地瞬间，陈默身后的反应釜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那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来自地底。
顾沉舟的军靴正卡在排水渠第三块松动的水泥板下。他能感觉到脚踝传来的湿冷，泥土的气息混合着机油味涌入鼻腔。
战术平板突然震动，七颗红点沿着苏清晏昨夜标注的路线图开始闪烁。他摸到腰侧装有消音器的格洛克，枪管温度恰好与苏清晏耳后融化的冰珠相同。指尖传来金属冰冷的触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香。
“你以为自己撕碎船票就能抹掉证据？”陈默突然扯开领带，锁骨处的弹孔疤痕随着呼吸起伏，“看看这个。”他举起平板，顾老爷子的脸从雪茄烟雾中浮现，枯槁的手指正按在影蛇首脑才有的蛇形纹身上。烟雾缭绕中，一股浓重的哈瓦那烟草味飘散开来。
苏清晏的指甲掐进掌心肌肤，疼痛让她注意到苏母担架边缘凝结的冰霜正在诡异地逆向融化。母亲苍白的指尖在急救毯下轻轻颤动，摩尔斯电码的节奏与她锁骨下针孔残留的药剂产生共鸣，仿佛心跳与脉搏交织的密码。
“想要苏家实验室的密钥？”她突然抬脚踢飞滚落的齿轮，金属撞击声惊起梁上栖息的寒鸦。翅膀拍打的声音撕裂寂静，羽毛簌簌落在她的肩头。
暗红色裙摆扫过地面的瞬间，微型摄像头将工厂结构图传回顾沉舟的战术目镜。画面在屏幕上闪烁，数据流如瀑布般滚动。
陈默的笑声撞在生锈的输气管上发出空响：“顾上将应该很熟悉这里——1992*年军备实验事故，七十九具焦尸……”
震耳欲聋的警报声突然炸响。苏清晏在音波中捕捉到沈宴切断电闸的摩擦声，陈默腕表的黑屏突然亮起倒计时。她假意踉跄着扶住苏母的担架，指尖飞速划过母亲手背——那串数字密码与父亲书房《船舶工程学》的折痕完全吻合。
顾沉舟的婚戒在黑暗中擦过通风管壁，军用加密频道传来九声心跳般的杂音。当他摸到反应炉背面发烫的阀门时，战术平板上的红点突然开始顺时针旋转——这是苏清晏十六岁那年发明的定位干扰警报。
三百米外树影晃动，沈宴的夜视镜映出韩景行怀表链缠绕的寒光。安全部的无人机群正在云层上方聚拢，螺旋桨搅碎最后一片飘向工厂的雪花。冰凉的颗粒轻柔落在她的脸颊，带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寒意。
弹壳坠地的脆响被警报声吞没，陈默的金丝眼镜歪斜着摔进冰水。苏清晏的耳垂擦过枪管热浪，后颈被顾沉舟的战术手套稳稳托住。她闻到硝烟里藏着他西装内袋的薄荷糖味道——三天前庆功宴上被她偷偷塞进去的。
"监听器藏在表带第三枚铆钉。"苏清晏用鞋尖挑起陈默的腕表，表盘倒影中韩景行的银灰色怀表链正缠住最后一名影蛇杀手的咽喉。她想起两周前拍卖会上，这位海外财阀代表故意抬高元青花价格的异常举动。
韩景行擦着染血的袖口走近时，顾沉舟的枪口在两人之间微妙地停顿半秒。苏清晏的指尖划过战术腕表侧面的凸起，那是昨天半夜她改装进去的纳米录音装置。
"那年游轮爆炸案......"韩景行忽然解开领扣，露出锁骨下方与陈默如出一辙的弹孔疤痕。破晓的晨光穿透铁窗，照见伤痕边缘细微的缝合手法差异——左侧三针是标准军医手法，右侧五针带着古巴雪茄熏过的痕迹。
苏清晏的瞳孔微微收缩，母亲轮椅扶手上残留的雪松香气突然刺进记忆。七岁生日那天，父亲书房飘出的正是这种混合着哈瓦那烟草的味道，而当时韩景行的父亲作为外交官正在加勒比海考察。
顾沉舟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的后颈，这是他们潜入切尔诺贝利废墟时的暗号。苏清晏会意地按住母亲担架边缘，急救毯褶皱里露出的半截羊皮卷轴，与父亲书房保险柜里缺失的《船舶工程图鉴·补遗》页码完美契合。
"她需要立刻输血。"沈宴的声音裹着寒风破门而入，军医手套上凝结的冰晶簌簌落在陈默昏迷的脸上。苏清晏注意到他急救箱侧袋露出的青铜钥匙纹样——与三日前苏氏老宅祠堂被盗的族徽匣锁孔完全吻合。
当第一缕阳光切开反应炉铁锈时，苏清晏弯腰亲吻母亲的手突然顿住。苏母无名指根部浮现的淡青色图腾，正与她凌晨在顾沉舟战术地图上描摹的喀斯特地貌水纹惊人相似。急救毯滑落的瞬间，某个倒悬的钟乳石影像在她视网膜上短暂重叠。
"回公馆。"顾沉舟用大衣裹住她时，袖口暗袋的震动频率让苏清晏后背紧绷。那是他们为追踪西伯利亚铁路案设计的密码震动模式，此刻传递的坐标点正在闽南语方言区与地质图上的丹霞地貌带交汇处闪烁。
警笛声逼近的刹那，韩景行突然将染血的怀表塞进她掌心。"物归原主。"表盖内侧的刮痕组成阿拉伯数字"7"，这让她想起昨夜安全部档案里，七处标红的未解谜题都指向同一经度线上的钟摆异常。
担架抬出工厂时，苏清晏借着晨曦最后一次回望。生锈的反应釜阴影里，半枚青铜罗盘正在冰面折射奇异光斑。那是父亲书房地球仪底座缺失的部件，此刻表盘磁针正顽固地指向东南方——与她锁骨下方昨夜突然显现的朱砂痣形成37.5度夹角。
顾沉舟的婚戒擦过她耳际，轻轻扣了扣车窗："该收网了。"玻璃倒影中，沈宴的军用平板闪过古河道三维成像图，某个被红色线圈住的山体轮廓，正与苏母手绘的孕期日记扉页水渍渐渐重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