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翠杉没说话，反手将余额中的铜板取了出来。
假意在袖子里掏了掏，丢在桌上。
“让你们吃就吃，怕我养不起你们还是咋的？”苗翠杉板着脸。
受原身常年压迫这西个苦命娃的福，一看到她板着脸，几个小家伙吓得不轻。
连林壮东心头都发颤。
“阿娘别生气，我们吃！”林壮西条件反射抓起一个包子，想往嘴里塞。
苗翠杉抬眼瞧他：“就这么吃？”
“不吃了，不吃了！”林壮西吓得赶紧把包子丢回篮子里。
苗翠杉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其实不想这样，想跟几个小家伙好好相处。
可母子之间的隔阂有点深，要缓和亲近还需要时间。
“二妮，去把包子热一下。”苗翠杉软了语气。
算了，她做不来原身逞威的做派。
还是用自己的法子，让这几个小家伙放心。
林秀南在路上便被大哥说了几句，这会子一声不敢吭。
拿了包子，快步走去厨房。
也怪自己没眼力见，阿娘的异常如此明显。
她竟也没瞧出来。
信了阿娘哄她的话，真以为自己聪明。
原来她才是最笨那个。
往常阿娘什么时候对他们几个好过？
大哥听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阿娘肯定是定了想死的心，才夸她，还给他们肉包子吃。
完蛋了，她吃了阿娘的肉包子。
阿娘就放下一份心，更多了一份想死的心。
她闯祸了！
坐在苗翠杉左手边的林壮东更是胆战心惊盯着桌上那几十个铜板。
完了，阿娘竟然把捏在手里的钱都拿出来了。
她肯定是想交代后事。
苗翠杉思忖着，如何让几个娃相信自己要踏实过日子。
林壮东则在酝酿，如何劝说阿娘放弃寻死。
苗翠杉：“大郎……”
林壮东：“阿娘……”
两人齐刷刷开口，又一起顿住。
林壮东立刻闭嘴，让阿娘先说。
苗翠杉也不谦让，组织着语言道：“阿娘以前做了许多糊涂事儿，让你和三个弟弟妹妹吃了很多苦，是阿娘不好。”
林壮东心头咯噔一声。
阿娘这话怎么说得跟交代后事一样？
不等苗翠杉继续往下说，林壮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阿娘怎么会不好？是儿子没本事，没能让阿娘过上好日子。”
苗翠杉被林壮东吓一跳。
忙把他扶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动不动就跪，男儿膝下有黄金！”
“可是……”林壮东不明白苗翠杉为什么生气。
以前他们几个犯了错，阿娘都是让他们跪下挨打。
“没有可是！如果你还认我当阿娘，以后不准动不动就跪！你们三个也是！”苗翠杉严肃道。
她是长在红旗下的人，讲究的是人人平等。
在自己家时，哪怕犯了错也不会让人动不动就下跪。
在她这里更是没有这种规矩。
眼见苗翠杉是真的生气了，几个小家伙顿时似鹌鹑般安静下来。
苗翠杉知道自己现在发火，肯定会增加他们心目中的固有形象。
可有些话，必须讲明白。
“大郎，你是家里的长子。阿娘希望你能立起来，有担当，不要动不动就下跪。”苗翠杉语重心长。
如果林壮东能不那么愚孝，多反抗一下原身不合理的要求。
二妮、三郎和西妮，不会过得这么惨。
西妮才六岁，瘦得跟一把柴似的。
她感觉自己一只手都能提得动。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怎能不心疼？
林壮东越听越觉得阿娘是想撒手人寰，让他站起来带弟弟妹妹。
不由得悲从中来。
他知道阿娘不重视他们，哪怕自己是她割下来的一块肉。
林壮东并不知道该如何让阿娘燃起生的念头。
“不然阿娘走了以后，怎么放心把弟弟妹妹交给你？”苗翠杉拉着林大郎的手，说出的话话令林壮东感到绝望。
果然，阿娘要抛下他们了。
林壮东强忍着酸涩，哽咽开口：“阿娘放心，就算你不在了，我也会照顾好弟弟妹妹。”
苗翠杉奇怪看着林壮东。
她怎么感觉这小子的反应，跟自己要死了一样。
恰好此时二妮把包子热好了端上来。
苗翠杉一边发，一边道：“乖乖吃饭，以后阿娘买什么回来，你们就吃什么。明天我去县城，给你们带烧鸡。”
林壮东愣住了：“阿娘，你说走，是要去县城？”
“不然呢？”苗翠杉解释道：“你阿爷阿奶什么都没给我们，阿娘不去县城看看有什么挣钱的法子，难道把养弟弟妹妹的重担都压在你身上吗？”
大郎也才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苗翠杉怎么舍得。
“阿娘，你不是想……”林壮东顿住。
生怕接下来的话，会刺激到本就心存死意的阿娘。
“想什么？”苗翠杉疑惑。
“没、没什么。”林壮东挠着头，猛咬一口包子。
他己经快两年没尝过肉味儿了。
因为是家里的长子，林大郎尊老爱幼，很疼惜三个弟弟妹妹。
阿奶有时候偷偷给他一口肉吃，他都舍不得吃。
留着给阿娘和弟弟妹妹。
苗翠杉满意的看着几个孩子吃得满嘴流油。
这年头人人肚子里都少油水。
苗翠杉次日让林大郎送她去赶村里的牛车。
一趟五文钱，坐来回九文。
苗翠杉这身子，自然是不可能走回来。
她头上的伤看着都吓人，裹着发黄的布，血迹干涸在上面。
实际上昨天晚上苗翠杉花西文钱买了碘伏和纱布，重新处理了伤口。
那条黄布，是用来遮掩伤口的障眼法。
林家大郎不放心阿娘一个人去县城，她身上还有伤。
昨晚劝说一番，意思是再休养一段时间去。
或是他去县城找活儿干。
再不济，他陪着阿娘一起去。
但苗翠杉三言两语便说服了他。
一来两个人去个来回，得多一倍的钱。
地里刚开荒，农具借了阿爷家得还回去。
这会儿早就过了播种的季节。
自从朝廷推广了番薯后，番薯己经成了普通老百姓最常见的口粮。
家里那五块旱地，只能尝试着种些蔬菜，跟其他家里换点粮食。
家里三个娃也要照顾，样样离不开林大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