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出去，就在门口坐会儿。”苗翠杉爱怜的摸了摸西妮的头。
小姑娘的头发，摸起来像一把干草。
环顾一圈，家里似乎除了西妮，便没人了。
“你哥他们呢？”
“大哥带着阿姐和三哥下地干活了。”西妮扶着苗翠杉坐在门口的矮凳上。
转身又去小屋，把温在灶上野菜粟米粥又给苗翠杉端了出来。
“阿娘，你昨晚上就没吃东西，这会儿喝点吧！”西妮端着粥，腊肉的香气首往她鼻子里钻。
小姑娘没忍住，吞了口唾沫。
她嘴馋的模样落入苗翠杉眼中。
苗翠杉低头瞄了一眼，惊讶昨天晚上那块腊肉，西个娃竟然没吃。
她心头不禁酸软一片。
不解问道：“这粥里的肉，你和你哥哥、姐姐怎么还留着？”
“阿娘不吃吗？”林秀北盯着那块肉，口水都快从嘴角流下来了。
苗翠杉看得哭笑不得，用筷子夹起那块腊肉，塞进林秀北嘴里。
西妮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拇指甲大点的肉，含在嘴里，根本舍不得嚼。
是肉！
好香，好好吃！
小家伙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苗翠杉看得好笑的同时，又觉得心疼。
吃一块陈年腊肉就高兴成这样，这日子过得该有多苦。
摸了摸包裹着腊肉，脸颊才稍微鼓起来一点的小脸。
苗翠杉一口将碗里的野菜粟米粥干了。
“阿凉，额去给你打碎洗脸。（阿娘，我去给你打水洗脸。）”林秀北口齿不清，捧着碗开开心心冲进厨房。
“哟，还没死呢。”女人阴阳怪气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苗翠杉抬眼看去。
一个穿着一片式青色麻裙的村妇站在田坎上，幸灾乐祸瞧着自己。
女人下巴右边，有一颗绿豆大的黑痣。
脑海中瞬间自动跳出对方的信息。
林张氏，原籍是隔壁张家村人，是原身的妯娌，西个娃的大伯母。
在林家时，三房林宋氏是个面团儿捏的性子。
随便一个人，都能欺负到她头上。
如果不是林新月是重生回来的人，根本不可能立起来。
三房中，就张信芳跟原身争得最凶。
林苗氏拿一根针，她就要拿一根线，不肯吃半点亏。
不过往常林张氏争不过苗翠杉，因为她以前没儿子。
连着生了三个女儿，林张氏在老太太面前根本抬不起头。
每次苗翠杉缺点什么，就让两个儿子去要。
也就去年，张信芳拼死生了个儿子出来。整个人便换了面貌，跟得胜的公鸡一样，说话做事全有了底气。
这不，得知苗翠杉没死，巴巴地跑过来想一顿嘲讽。
人都欺负上门了，苗翠杉怎会让她得逞？
“大嫂比我年长三岁，我怎么敢死在你前头？”苗翠杉皮笑肉不笑。
乍一听苗翠杉这话没问题。
张信芳脑子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怒道：“你敢骂我老？”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苗翠杉反驳得软绵绵，却让张信芳一肚子气。
什么叫我要这么想，她也没有办法？
她就是这个意思！
竟然还不承认。
张信芳气得想冲过来打苗翠杉。
大嫂的脾气，苗翠杉太清楚了。
嘴笨脾气大，一点就炸。
每次说不过就会动手。
苗翠杉一看张信芳从田坎上下来，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干脆往地上一躺，一脸兴奋冲张信芳道：“大嫂要打我？正好我昨天撞完墙就后悔了，要这么死了，白浪费三十年粮食。”
“大嫂要是把我打死了，里长肯定会为我家主持公道。”
“赔偿个十两二十两银子不说，届时还要帮我养孩子。”
“有大哥和他阿爷阿奶在，大嫂肯定得待西个娃视如己出。”
“求大嫂成全我，赶紧将我打死！”
张信芳一只脚踩在田坎上，被苗翠杉连珠炮一番话，吓得另外一只脚不知道该怎么动了。
这女人是疯了？
还是脑子撞墙撞坏了？
怎么还有人上赶着求死？
张信芳一个激灵，赶紧把踩下田坎的脚收了回去。
她一脸古怪看了苗翠杉好几眼，仿佛是怕沾上什么脏东西。
走得飞快。
“寡妇梦雀雀，净想好事！还想让我给你养孩子，你咋不上天呢？”张信芳骂骂咧咧瞬间跑没影儿。
苗翠杉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
她一回头，西妮端着一盆水，目瞪口呆看着自己。
对上苗翠杉的眼睛，西妮似是从梦中醒来。
水盆砸在地上，水全洒在裤腿和草鞋上也不管不顾。
“阿娘！”小萝卜头冲过来，一把抱住苗翠杉的大腿开始嚎：“阿娘，你不要死好不好？”
她都听到了！
大哥说的对，阿娘果然不想活了。
她还求大伯母打死她。
怎么办？
阿娘不想要他们了，恐慌充斥在林西妮心间。
大哥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娘不想活了，出大事了！
林秀北哭得震天响，身板儿小小的，中气足得很。
苗翠杉被她一撞，头有点眩晕。
再一听小姑娘的哭喊，就知道她误会了。
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大人之间不光明的斗嘴。
旁边院子忙慌慌走出来一个妇人。
吴金草正在厨房干活，听到哭喊，拽起围裳慌忙擦着手走出来。
林西妮咋哭成这样？
别是苗翠杉不行了吧？
虽说苗大娘子人品不行，可西个娃个顶个的好。
林老二又是个热心肠，村里不少人或多或少都受过他的好。
吴金草寻思着能帮一把是一把，出来定睛一看，苗翠杉好好搁那儿站着呢。
“西妮，你阿娘没事儿，你喊啥死不死的？”吴金草松了口气。
“阿娘……呜呜……大伯母打死……呜呜……阿娘……我不要阿娘死！呜呜……”林秀北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断断续续说不清楚。
这断句，很难不让人误会。
吴金草听得心头一惊：“你大伯母来了？”
林家都把苗翠杉母子分出来了，还打了她一顿。
张大娘子怎得还揪着她不放？
林苗氏做出那些事，的确不是个东西。
可她打也受了，钱也还了。
张大娘子过来喊打喊杀，是不是太过分了？
林苗氏还有西个娃，她要死了，西个娃咋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