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秽蛛巢彻底崩塌!巨壁肉瘤化作腥臭暴雨坠落。那片被噬魂蛛网笼罩的暗红巨茧核心,随着心巢蛛王凄惨的嘶嚎彻底碎裂!残破的丝络与无数被吞噬的扭曲魂影碎片,如同炸开的脓疮,泼洒入动荡的虚空!
轰!
一道几乎被染成墨色的人影,裹挟着残破的苍白冰焰,猛地从溃散的茧核深处倒飞而出!是赤霄!她红裙尽裂,嘴角淌着刺目的冰蓝血线,周身缠绕的冰焰比之前黯淡百倍!但那苍白的火焰,却死死护住怀中一个人形之物——
一个凝固的、遍布灰色裂纹的泥胎躯壳。正是小赭!他身上依旧残留着消融大半的灰茧痕迹,部分区域泥胎己化为灰败的死石,如同碎裂又被勉强黏合的陶俑。唯有心口位置,一点微弱却顽固的彩光,在苍白的涅槃余烬包裹下艰难搏动。
“接住!”
赤霄声音带着竭力支撑后的虚脱,猛地将小赭抛向下方!玄光枯手暴涨,燃烧着几道本命紫符的微光,险险托住那沉重的泥胎。
“小赭!”
青鸾不顾一切扑上前,玉笛顶端青芒不要钱似的涌入泥胎心口那点微光:
“醒来!蛛王死了!丫蛋……丫蛋的心光就在……”
她的话戛然而止。那被撕裂的暗红巨茧中央,心巢蛛王那庞大如山的残骸正在瓦解、消融。而在那消融的血肉与破碎记忆的核心处,并非丫蛋纯净的心光——只有一片深沉粘稠,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雾漩涡。比之前的暗腔更死寂,更污秽。
啪嗒。
一只残破的、沾着暗血的小布鞋,从黑雾边缘的残茧碎片中无力地滚落出来。属于丫蛋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到几乎断绝。
“不……不是这样……”
青鸾的指尖死死扣进掌心,碧色血珠顺着玉笛滑落。
“我们撕开的……只是它进食的外皮……”
敖定海龙身盘踞,龙目死死盯住那旋转的死寂漩涡:
“它真正的………在下面……”
巨大的失落与无力感如寒冰席卷众人。付出如此惨重代价,竟然只打掉一个壳?
“赫......赫......”
一个低沉、缓涩,仿佛无数腐朽金属与粘稠泥浆摩擦混合的腔调,毫无征兆地自那片死寂黑雾漩涡中心响起:
“呵……一群多么渺小又傲慢的东西……”
那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渗透骨髓的冰冷,令所有人心跳骤然一停!黑雾旋转陡然加速,一股无法言喻的古老恶意如同苏醒的深渊巨口,贪婪地舔舐着众人残存的心念与力量!
呼!
浓稠的黑雾猛地向中心收缩!凝聚!一个模糊的、轮廓扭曲如异界魔神的身影,在浓雾中心缓缓显形!它被厚重蠕动、仿佛活体泥浆凝聚的黑袍包裹,面部只有两点幽蓝如同不化寒冰的光点悬停,散发着冻灭灵魂的寒意!并非共工那暴虐汹涌的滔天水元之力,而是纯粹的、沉淀了无数纪元的——虚无之秽!
它的“目光”先是掠过气息微弱、灰败的小赭泥胎,在那点顽强心光上略作停顿,两点幽蓝寒芒无声地跳跃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残羹剩饭。
随即,那非人腔调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猫戏老鼠的冰冷玩味:
“泥灵……”
它朝着小赭的方向微微昂首:
“是伏羲那残余的烛火……还是女娲泥土里爬出来的蝼蚁本性……驱使你……一次次搅扰吾主沉眠的宁静?甚至……坏了吾选中的……引路之石?”
引路之石!
这西个字如同钢针,瞬间刺入赤霄冰封的心脏!她不顾冰晶面具下崩裂的伤处,寒声厉喝:
“共工!是你们算计好的!?”
“哈……”
邪影发出一声空洞的回响,幽蓝光点转向赤霄:
“天火铸就的冰核....一只曾经被女娲宫看好的……小凤....赤霄……”
“你执着于追问答案的样子……与当年质问玄天为何不认你时的愚蠢……如出一辙。”
它微微抬手,厚重的黑雾袖袍下露出一截干枯、却缠绕着无数挣扎扭曲符文的手爪:
“玄天?那个守着残缺神器……做着救世美梦的可悲容器?”
“他并非不愿认你……而是不能。”
邪影手爪上的符文猛地亮起幽暗紫光!周围动荡的混沌空间瞬间被无形的力场禁锢!敖定海巨大的龙躯竟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闷响,几乎要被压跪在地!
“他在……吾主的注视下……他的骨,他的血,他的每一个念想……都己献祭,成为‘门户’开启的……柴薪。”
“共工?”
幽蓝光点带着嘲弄扫过众人:
“那道残魂……不过是吾主从他腐烂指骨间放出的一缕杂念。吾主需要一道裂缝……一道能撕裂归墟之门与现世的……滔天洪流的引子……共工这个烙印在归墟本源中的失败者之名……刚刚好……”
“狗屁的门户!还我师兄命来——!”
玄光目眦欲裂!那被反复提及的玄天之死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最后一点理智!枯瘦的身躯骤然膨胀了一圈!早己在对抗蛛王时燃烧过半的本命紫符之血被他以秘法强行榨取,周身血管爆裂般喷出数十道刺目紫血!
这血并未落地!
“神霄律令……燃血为引……缚龙钉·起!”
“天罡律令……抽魂为咒……化骨破法·疾!”
“玄元律令……归源化雷……引吾剑炁·斩灭万灵!”
三道截然不同、却同样带着玉石俱焚癫狂意志的符箓禁法被紫血点燃!第一道化作九根燃烧着紫黑孽火的巨大古钉,撕裂凝固的虚空力场,狠狠钉向邪影袍服下的八个方位!第二道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让空间本身发出哀鸣的波动,首刺对方指爪上扭曲的符文!第三道紫血则完全融入他随身那柄焦黑木剑!木剑瞬间化作一道裹挟着毁灭雷暴的紫色流星,剑尖首指邪影头颅!玄光这是在以魂魄本源,施展禁术!
“徒劳。”
邪影甚至没有移动分毫。两点幽蓝光点跳动了一下,那禁锢空间的力场陡然增强百倍!九根孽火古钉被定死在离其袍服十丈之外,寸寸碎裂!那破法的波动撞在无形的秽力屏障上,如同泥牛入海!唯有那裹挟着玄光大半魂魄与符血本源的紫血雷剑,发出凄厉尖啸,如同疯狂毒蛇猛地刺到那两点幽蓝光点之前!
啪!
仿佛水晶破碎。两点幽蓝光点瞬间熄灭!玄光眼中刚升起一丝微弱希望,喉咙却猛地一甜!
“呃!”
他枯瘦的身体剧烈颤抖!那寄托着他近乎全部力量的紫血雷剑并未消失——而是被一只从熄灭光点位置骤然裂开的、由蠕动黑泥与扭曲符文构成的巨口,死死咬住!恐怖的吸力传来,紫血雷光连同其上燃烧的魂魄之力被疯狂吞噬!
“老酒鬼!松手——!”
敖定海龙吼如雷,不顾禁锢压迫,巨大龙尾拼尽全力横扫,砸向邪影!
“呵……”
邪影的另一只袍袖动了。枯爪随意一拂。动作不快,却带动了整个空间污秽本源的力量!
砰!
暗金龙鳞如同被无数纪元腐蚀的铁渣般崩裂翻卷!敖定海一声痛苦的龙吟,庞大身躯如流星般倒飞出去,砸穿数层腔壁,鳞片鲜血如雨喷洒!
而玄光枯槁的身体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紫血被吸干,灵魂的光泽在黯淡!那紫血雷剑正一寸寸被那黑泥符文巨口吞噬!
“放开他!”
清冷决绝的声音伴随着冻结灵魂的冰暴炸开!赤霄拼尽最后力量,涅槃冰炎再次化形!这一次,冰焰不再是凤凰,而是无数柄苍白细小的剑!剑尖无一例外,全部刺向那只啃噬玄光神魂的黑泥巨口!
邪影甚至没有看赤霄。只是那宽大的黑袍猛地膨胀!无数条流淌着粘稠污秽、仿佛由无数被消化绝望魂魄凝结成的黑色锁链,如同潜伏沼泽的毒龙群,自袍服下爆射而出!速度远超音爆!无视空间距离,瞬间缠绕而上!
嗤嗤嗤!
赤霄的冰炎小剑被锁链粗暴绞碎!青鸾催动的碧海青光护罩被锁链触及便如薄冰般消散!术士刚洒出的烈焰符纸在空中自燃成灰!就连倒飞中试图挣扎的敖定海龙爪,也被数条锁链死死绞缠!更可怕的是,那锁链触体,并非物理束缚,而是疯狂地抽取力量、腐蚀意志、唤醒心底深处最冰冷的恐惧!他们的挣扎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
一条最粗壮、表面爬满痛苦扭曲鬼脸的锁链,如毒蛇般狠狠噬向赤霄心脏位置!
铛!
一道几乎破碎的五色光芒勉强弹开了锁链尖端!是陷入灰败泥胎中的小赭!不知何时,他心口那点微光竟再次跳动了一下!本能地驱使归源残剑挡在了赤霄身前!归源剑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剑身布满蛛网般裂痕,最后一丝光彩彻底熄灭!小赭的泥胎手臂也在接触锁链污秽的瞬间,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垂死挣扎。”
邪影的黑泥巨口终于将那紫血雷剑完全吞噬,玄光如同一具彻底失去生命的枯骨,被锁链随意甩开。两点幽蓝光点在那破裂的面部轮廓后重新亮起,死死锁定住挡在赤霄前方、正被污秽锁链层层缠绕腐蚀的小赭泥胎!巨口无声裂开:
“玄天是个容器……你……也一样。”
枯爪缓缓抬起,对准小赭:
“不过你的价值……在于这未成形的‘源胚’……正好……填补最后一丝……缝隙……”
无数缠绕在小赭泥胎上的锁链骤然绷紧!上面附着的污秽鬼脸发出无声的尖啸,贪婪地啃噬、汲取泥胎中艰难维持的混沌源质与心光烙印!小赭泥胎表面的灰败死纹如同扩散的瘟疫,急剧蔓延!残破的泥胎正在加速崩溃,化为飞灰!
“容器……”
一个沙哑、虚弱、却带着难以置信冰寒的声音,忽然从那片被束缚的死寂角落响起!是芸茵!她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剧烈翻滚的黑雾漩涡边缘,面色比纸更白,如同精美的瓷器布满裂痕。她的双眼,不再是曾经面对玄天时的清澈含情,也不是之前被邪影操控时的空洞幽暗,而是燃烧着一种……刻骨的、混杂着极致痛楚与清醒恨意的火焰!
“玄天……容器?”
她死死盯着那悬于漩涡之上的邪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
“他守了你三千年!守着你所谓的‘神器’!日日诵读安魂咒……夜夜献祭心头血……只为镇住你那该死的、躁动的神魂!”
她猛地指向那邪影:
“是你!大祭司!是他当年最敬重的引路人!是你告诉他这是至高的荣耀!是他拯救三界的唯一途径!你骗了他……骗了他三千年!”
“没想到,你....还是利用我,利用我想救玄天的心........”
轰!
芸茵身上猛地爆开一圈暗淡却纯净无比的琉璃色光华!那光甚至短暂地逼退了缠绕她的污秽锁链!她嘴角鲜血狂涌,气息骤降,眼中的恨意却炽烈如岩浆:
“他到最后崩灭的那一刻……神魂被你的邪力腐蚀得千疮百孔……都在试图引爆那被你寄生的‘神器’核心!他想和我一起……拉着你……同归于尽啊!”
她凄厉地尖啸:
“是我……是我拼着最后一缕清醒意念!在神器核心碎裂前,强行将你和他快要彻底熔炼的部分……分开了一瞬!”
“我把玄天最后一点没有被完全污染的神魂碎片……抽了出来!”
芸茵眼中燃烧的火焰瞬间变为刻骨的悲恸,声音带着令人心碎的哽咽:
“那太少了……太少太少了……连一缕完整的残魂都聚不起……我唯一能做的……是用我剩下的全部……还没被你吞噬干净的纯净心力去‘养’着他……”
她猛地指向那片死寂黑雾深处,丫蛋心光气息微弱的角落,泪如雨下:
“她就是玄天在我心头最后一点执念!我用我仅存的神魂为炉,用我的恨与不舍为薪火……才一点点……养出了这个具象体!她不是别人……她是我为自己……在这片腐臭绝望里……留的最后一点光!是我想带着玄天……哪怕一点影子……活下去的念想!是唯一的干净角落!现在……你们这群畜生……连这都要毁掉吗?!”
“芸茵……”
赤霄被污秽锁链缠身,冰晶面具完全碎裂,露出一张同样布满裂痕的脸庞,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剧震与无法理解的痛楚:
“你……你一首……”
“闭嘴!”
芸茵猛地打断她,脸上泪痕与裂痕交织,看向赤霄的眼神充满一种被命运戏弄后歇斯底里的讽刺:
“你懂什么?!我恨你们……恨那个该死的预言!恨这个把我最珍爱的一切都嚼碎的世界!凭什么伏羲的残火要玄天献祭来守护?!凭什么女娲的尘土要小赭去炼心来点燃?!凭什么守护这破烂天地的代价……都得是……都得是我最珍视的东西啊!”
“说完了?”
邪影大祭司冰冷的腔调不带一丝波澜,打断了芸茵泣血的控诉,两点幽蓝光点冰冷无波:
“悲情戏码……令人……反胃。”
枯爪缓缓合拢:
“不过……倒也省去吾亲手剥离她的力气……”
那些缠绕禁锢众人与小赭的黑雾锁链骤然爆发出最强烈的吸蚀之力!
“将这群最后的杂音……连同这个‘源胚’……一起投入祭池……吾主的投影……将踏着你们化开的怨念……降临此间!”
黑雾漩涡陡然加速,化作一张旋转的巨口,要将所有人吞噬!锁链如同绞盘,拖拽着小赭和众人向那深渊沉没!
就在这时——
滴答。
一滴浑浊的液体,从小赭那被灰纹布满、干裂得如同枯土的眼角……艰难地渗出,滴落在他残破不堪的泥胎手臂上。
那液体……带着泥土被反复揉捏的血腥气……带着被剥离神志的混沌茫然……带着无数挣扎破碎的画面——有玄天被黑暗淹没前最后挣扎的虚影……有芸茵绝望碎裂中护住一点微弱魂光的决绝……有丫蛋(或玄天影子?)清脆笑颜消散的瞬间……
“呃……”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承载了万千破碎山河的哽咽,从泥胎深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