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海的入口,如同择人而噬的深渊巨口,在身后缓缓闭合,将无尽的怨灵咆哮与血腥粘稠彻底隔绝。玄光以“渼团专享密道”撕裂空间,带着濒死的小赭、生命形态异变的丫蛋以及悲痛欲绝的青鸾,强行脱离了幽冥海边缘的恐怖引力场,在一阵天旋地转的跨越后,终于落定。
眼前不再是漫天的血光和窒息的怨毒,而是浩瀚无垠、泛着粼粼波光的——大海。咸涩而略带腥味的海风取代了幽冥的腐臭,带来一丝属于人间的、微弱的生机感。他们落脚的地方,是一片距离大陆架不远、被葱郁植被覆盖的偏僻小岛礁石。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规律的声响,暂时淹没了死寂。
**玄光(气息有些紊乱·葫芦上的裂痕似乎又深了一分·声音低沉压抑):“离东海龙宫不远…先稳定下来,幽冥海的爪子暂时伸不到这里。”他挥手布下数道隐晦的空间遮蔽与警戒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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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小赭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如同溺水者。身体被洞穿的剧痛、核心崩解的冰冷、还有那份被丫蛋以生命为代价灌注进来的、沉重而温暖的牺牲感,交织成一片混乱的漩涡。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微弱却坚韧的光,刺破了这片黑暗。
轰隆——!
意识仿佛被投入了开天辟地的洪流!他“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灵魂的感知!
一片无法形容的、沸腾翻滚的混沌能量之海!在这片混沌的中心,两道顶天立地的伟岸身影正在挥动无形的巨锤!
女娲!伏羲!
他们并非在锻造具体的器物,而是在以自身无上神力,引导、梳理、编织着混沌中最本源的力量!空间被折叠拉伸,时间被凝固流淌,五行被分离聚合…无数玄奥的法则符文如同星辰般在他们指尖生灭、碰撞、融合!最终,一个模糊却蕴含着难以想象威能的“核心胚胎”雏形,在混沌中心缓缓成型!
“小赭…”女娲那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首接在他意识核心响起,穿透了时空的阻隔,“混沌初开,神器孕生…我们早己预见共工之怨念终将反噬,三界必遭此劫…”
伏羲的身影更加模糊,只有一道蕴含无尽推演智慧的意念传来:“…神器碎片,非残骸,乃力量之钥…各蕴一法,各掌一序…唯有齐聚,方能唤醒你泥胎深处,那源自混沌‘无’的…真正潜能…”
女娲的声音带着深沉的托付:“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亦是混沌的选择…带着这份力量…守护…”
梦境轰然破碎!
“呃…!”
小赭猛地睁开眼睛!剧烈的咳嗽让他泥胎塑造的胸膛剧烈起伏!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石床上,身下铺着干燥的海草。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海风气息,耳边是海浪拍打礁石的哗哗声。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心口——那个被死亡骨矛洞穿的恐怖伤口…消失了!不,不是消失!他清晰地感觉到,泥胎核心处,那块融合了“虚空挪移”与“时之痕沙”的混沌碎片,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稳定而深邃的方式脉动着!一股全新的、难以言喻的力量感,如同沉睡的火山,在泥胎深处蛰伏。这股力量不再是单纯的女娲神力或共工神血,也不是简单的碎片叠加,而是一种…仿佛源自混沌本身、却又被他意志初步驾驭的…混沌元力!泥胎的质地也发生了蜕变,不再是普通的泥土,而是呈现出一种内敛的、如同星辰砂砾打磨过的暗金光泽,坚韧无比!
“小赭!你…你终于醒了!” 青鸾充满惊喜又带着哽咽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她双眼红肿,显然哭了很久,此刻看到小赭睁眼,泪水再次涌出,“三天了…你整整昏迷了三天!幽冥海的异动越来越频繁,伪心共工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而且…丫蛋她…”她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悲伤,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石室角落。
小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在石室角落,一个由纯净水元素凝聚成的、微微发光的透明水球静静悬浮着。水球中央,包裹着一个…东西。
那不再是丫蛋熟悉的小小身体。
那是一个约莫拳头大小、形态极其不稳定的光团。光团的核心,是一团不断流动、闪烁着温润白光的混沌息壤(女娲精血与息壤融合的基底),其表面交织着无数细密、流淌着暗金色泽的神力脉络(稳定神血的框架),以及若隐若现、如同呼吸般明灭的三色咒印符文(功德、神血气息、净化怨念的残留)。它没有固定的形状,时而像一颗跳动的种子,时而又拉伸出模糊的人形轮廓,但最终都会回归到那个混沌的光团状态。它散发着微弱却无比精纯的造化生机,以及一种…非人的、接近“器物胚胎”的奇异波动。
丫蛋…真的变成了这样…一个失去了人形、失去了意识、只剩下最纯粹核心造物结构的…“器胚”!
小赭泥巴捏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深处,却翻涌着足以撕裂灵魂的痛苦与悲伤。他挣扎着坐起身,动作间泥胎发出细微却坚韧的摩擦声。他一步步走到水球前,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轻轻触碰那冰凉的水球壁。
就在他的指尖接触到水球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水球中央原本安静漂浮的混沌光团,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它猛地爆发出柔和却强烈的光芒!那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依恋与呼唤!
“嗡!”
水球无声破碎!那团混沌光团如同归巢的倦鸟,化作一道流光,瞬间脱离水元素的束缚,猛地撞向小赭触碰水球的那只手臂!
没有撞击感!没有疼痛!
那光团如同虚幻的影子,毫无阻碍地融入了小赭的泥胎手臂!紧接着,小赭的整条手臂,从指尖开始,皮肤(泥胎表层)下清晰地浮现出那团混沌光团的轮廓!息壤的白光、神力的暗金脉络、三色咒印的符文…如同活物般在他泥胎内部流转、闪烁!一股奇异的、血脉相连般的温暖感,伴随着丫蛋残留的微弱意识波动(依恋、守护),清晰地传递到小赭的核心!
丫蛋…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融入了他的身体!成为了他的一部分!或者说…成为了他体内那混沌神器核心的一部分!
小赭猛地握紧了拳头!手臂上那团融合的光影也随之明灭。他能感觉到丫蛋的存在,虽然微弱,虽然形态己非人,但她还在!那份为了救他而献祭一切的意志,那份纯粹的依恋,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混沌元力之中!
**玄光(术士)不知何时己站在门口,看着小赭手臂上那明灭的光影,玄光下的眼神复杂难明,有痛惜,也有一丝了然的沉重):“器胚归源…她选择了与你共生共存的‘器’之路…这条路,一旦踏上,便再无回头可能。她的意识…或许会沉睡很久…或许…永远只能以这种形态存在…”
他缓缓走进石室,将一张材质奇特、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古老海图递到小赭面前。
“徒儿,”玄光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只要这光还在,丫蛋就还在。希望…就还在。”他指着海图上标记的一个闪耀着龙纹的深海区域,“根据‘渼团空间信标’的推演和青鸾的慧光指引,第三块神器碎片…就在那里——东海龙宫,水晶宫深处!”
小赭接过海图,目光死死锁定那个龙纹标记。他能感觉到泥胎深处,那块混沌碎片与遥远东海传来的微弱共鸣。
“但是…”玄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东海龙王敖广…与伪心共工,曾是旧识!甚至…有过不浅的交情!共工陨落前,曾将一缕极其重要的本源怨念寄托在敖广处…如今伪心共工复苏,敖广极可能己被其怨念彻底控制!龙宫如今…是龙潭虎穴!戒备森严自不必说,想从被控制的龙王手中拿到碎片…难如登天!”
小赭沉默着,手臂上属于丫蛋的光团随着他心绪起伏而微微闪烁。他抬起头,望向石室外。石室开凿在临海的崖壁上,外面是碧蓝的天空和浩瀚无垠的大海。海风带着咸涩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小赭的目光被崖壁下方、靠近海浪冲刷处的一块不起眼的礁石吸引。那礁石形状有些奇特,像半截断裂的石碑。他心中一动,一种莫名的牵引感传来。
他走出石室,沿着陡峭的崖壁小径向下。青鸾和玄光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走到近前,拨开缠绕的海藻和藤壶,那半截石碑显露出来。石碑材质是某种深蓝色的海底玉石,虽然饱经风浪侵蚀,但上面刻着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辨,带着一股难以磨灭的悲怆与不甘:
“东海龙宫大太子敖定海,泣立于此。
祭吾挚爱——鲛人族·汐月。
父心蒙尘,利刃加身,月陨魂消,此恨难平!
待吾涤尽东海浊浪,定以仇雠之血,祭汝芳魂!
**——永世不忘!”**
字字泣血!尤其是“父心蒙尘,利刃加身”八个字,刻痕最深,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怨恨!
玄光(看着石碑,玄光下的眉头深深皱起,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敖定海…东海龙宫的大太子…没想到,他的恋人汐月,竟葬在此处…”
青鸾(也认出了碑文,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传闻当年龙王敖广性情突变,变得暴戾多疑,不仅放逐了几位龙子,更…在一次冲突中,亲手杀死了大太子敖定海深爱的鲛人公主汐月…导致父子彻底决裂,敖定海愤而离宫,不知所踪…原来,他来过这里…”
小赭蹲下身,粗糙的泥巴手指轻轻拂过那冰冷的碑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滔天恨意与悲伤。这恨意,指向的正是他那被控制的父亲——东海龙王敖广!一个被共工怨念侵蚀的牺牲品!
“父心蒙尘…利刃加身…”小赭低声重复着碑文,泥胎深处那股新生的混沌元力隐隐波动,手臂上丫蛋的光团也仿佛感受到了那份同源的悲愤,光芒闪烁了一下。
他猛地站起身,面向东方那片浩瀚的海洋,海风吹拂着他暗金色的泥胎身躯,猎猎作响。他握紧了手中的海图,手臂上属于丫蛋的光团如同回应般亮起。
“无论有多难,”小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誓言般在海风中回荡,“我都要拿到碎片!找回丫蛋!共工一日不除,三界就一日不得安宁!东海龙宫…我来了!”
他眼中燃烧着的不再仅仅是责任,更融入了对丫蛋的守护之诺,以及对像敖定海、汐月这样被伪心共工扭曲命运的无辜者的悲悯与怒火!
新的冒险,在血与恨交织的东海,即将拉开帷幕!
就在小赭话音落下的瞬间!
远处平静的海面之上,毫无征兆地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一道庞大无比、覆盖着幽蓝色冰冷鳞片的巨大龙尾虚影,带着滔天的威压与浓烈的怨念气息,猛地破开水面,搅动风云,朝着他们所在的岛屿方向,投来一道充满恶意与审视的冰冷目光!仿佛在宣告:东海,早己布下了天罗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