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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墨香染晨昏

初夏的日光斜斜穿过湘妃竹帘,在书案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贾宝玉握着狼毫的手微微发酸,宣纸上"治国安邦"西字墨迹未干,己被晕染开层层褶皱——这是他今日第十三次重写策论开篇。窗外传来大观园里姐妹们的欢笑声,恍惚间似有《葬花吟》的曲调随风飘来,他猛地搁下笔,玉冠上的珍珠流苏撞得砚台轻响。

"宝二爷,该用膳了。"袭人捧着食盒推门而入,蟹黄汤包的热气氤氲中,她瞥见案头散落的书卷,"姑娘们都念叨,说您连着七日没去藕香榭了。"

贾宝玉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目光扫过墙上新挂的《麒麟阁功臣图》:"去回了她们,就说我..."话音未落,门帘再掀,林黛玉裹着月白披风立在门口,腕间芙蓉绦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倒成了珍稀人物。"她执起案上作废的文稿,指尖抚过被指甲掐出的凹痕,"这'民为贵社稷次之'的论点,倒比往日那些'无故寻愁觅恨'的句子锋利多了。"

贾宝玉慌忙起身,却碰翻了搁在案角的药碗。褐色药汁在《贞观政要》书页上蜿蜒,晕开一片苦涩的暗痕。林黛玉望着他眼下青黑,喉间泛起铁锈味般的酸涩,从袖中取出帕子细细擦拭:"何苦这般作贱自己?前日太医说你心火过旺,再这么熬下去..."

"林妹妹不懂。"他突然攥住她冰凉的手,通灵宝玉硌得两人掌心生疼,"昨日都察院参了我父亲二十三条罪状,说他私吞漕银、结党营私。"窗外的蝉鸣突然刺耳起来,"若我不能在秋闱中拔得头筹,拿到面圣谏言的资格,贾府..."

话音戛然而止。林黛玉抽回手,从怀中掏出个锦盒。打开时,十二支紫毫笔在软缎上泛着幽光,笔杆上分别刻着"经世""济民"等字样:"前日让紫鹃去南纸店寻的,据说笔头用的是青羊脊毛。"她别过脸,耳尖泛红,"写坏了这些,再罚你陪我葬十回花。"

当夜三更,怡红院的灯火依旧亮着。贾宝玉盯着《盐铁论》中"轻重论"的段落,烛花爆开的噼啪声里,忽然想起北静王密信中"国库亏空三百万两"的字样。他抓起新得的紫毫,在笺纸上疾书:"今商贾囤粮居奇,当效仿汉武...""奇"字未落,窗棂突然轻响。

黑影翻窗而入,竟是扮作小厮的史湘云。她甩下斗篷,露出内衬的锁子甲:"宝哥哥,八王爷的人在城西码头截获了太子党走私的军火!"竹筒里的密报滚落在地,墨迹未干的字迹昭示着一场即将爆发的政变,"北静王旧部让我问你,何时动手?"

贾宝玉的笔尖在纸上洇开墨团。自父亲入狱后,他每日都在书房接见各路密使,可真到抉择时刻,手却比批阅《芙蓉女儿诔》时颤抖得更厉害。林黛玉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怀中抱着熬好的安神汤,雾气模糊了她泛红的眼眶:"你若要走,我便与你同去。"

五更鼓响时,三人己换作平民装束。出园门的瞬间,贾宝玉回头望去,只见大观园的飞檐在熹微晨光中勾勒出温柔的弧线,曾经题诗的匾额、葬花的花冢都隐没在晨雾里。他摸了摸怀中的策论草稿,那些被林黛玉用朱笔圈出的批注还带着温度——这一去,他不仅要做贾府的逆子,更要做这腐朽朝堂的掘墓人。

城西码头弥漫着咸腥的海风。当贾宝玉掀开标着"江南绸缎"的木箱,寒光闪烁的火铳映得他瞳孔收缩。八王爷的副将冷笑着抽出佩剑:"宝二爷,太子党私运军火,人赃俱获,这可是扳倒他们的铁证。"

"慢着。"林黛玉突然上前,指尖划过火铳上的云纹,"这些火器的样式,倒与三日前兵部失窃的图纸一模一样。"她望向面色骤变的副将,鬓边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敢问将军,兵部守备森严,图纸是如何不翼而飞的?"

话音未落,埋伏在暗处的侍卫突然杀出。刀光剑影中,史湘云挥起长枪,锁子甲在月光下泛着冷芒:"宝哥哥快走!这是八王爷的圈套!"贾宝玉拉着林黛玉躲进货舱,却见舱门被人从外死死锁住,浓烟顺着门缝滚滚而入。

千钧一发之际,舱顶传来巨响。北静王旧部的黑衣人破门而入,为首者摘下斗笠,竟是贾琏。他扔过两把短剑,眼中闪过从未有过的狠厉:"保不住贾府,我还有何颜面苟活!"

混战持续到黎明。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贾宝玉站在满地尸首间,手中的紫毫早己折断,衣袍上的血迹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林黛玉蹲在一具尸体旁,从其怀中掏出半枚刻着八王府徽记的玉佩,抬头时,眼中的恐惧与坚定让他想起葬花那日的眼神。

"我们该回去了。"她将玉佩放入他掌心,"秋闱只剩三个月,你要写的,不该只是策论。"

回程的马车上,贾宝玉展开被血染红的稿纸,在"盐铁论"批注旁写下新的句子:"欲清君侧,必先强己。"车窗外,大观园的轮廓渐渐清晰,可他知道,那个在花丛中读《西厢记》的少年,永远留在了这个血色黎明。而等待他的,是比战场更残酷的朝堂,是要用笔墨为刃、以智谋为甲的漫漫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