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风裹着桃花香钻进窗棂,我趴在绣架前,指尖被丝线勒出红痕。顾沉舟斜倚在竹榻上,翻着泛黄的书卷,时不时抬眼望向我,目光里浸着蜜糖般的温柔。他新养的灰猫跳上案几,一爪子拍散我刚画好的鸳鸯图,惹得他低笑出声:“阿砚又在捣乱。”
“都怪你纵着它。”我嗔怪地瞪他一眼,却在触及他眉间那道淡疤时,呼吸微滞——那是在雪龙谷为我挡下冰刃留下的印记。他似是察觉我的思绪,长臂一伸将我揽入怀中,下巴蹭着我的发顶:“怎么又走神?莫不是在想京城的事?”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清脆的竹杖敲击声。顾沉舟的身体瞬间紧绷,揽着我的手臂如铁钳般收紧。灰猫炸着毛窜上房梁,竹林间沙沙作响,一个佝偻的身影拨开竹篱:“顾将军、苏小姐,故人来访,怎不请我进去坐坐?”
老者白发苍苍,却步伐稳健,青布长衫上绣着褪色的云纹。顾沉舟挡在我身前,玄色衣摆扫过满地落英:“阁下是?”他腰间的长剑己出鞘三寸,剑气卷起几片桃花。老者抚须而笑,从袖中取出半块玉佩——正是我们在古墓中见过的天机阁信物。
“二十年前,老衲与令尊有过一面之缘。”老者的目光落在顾沉舟眉间的疤痕,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痛色,“如今江湖暗流涌动,‘暗影盟’的爪牙己遍布江南,二位当真以为能在此安享太平?”
我感觉顾沉舟的后背绷得笔首,他攥着我的手微微发颤。想起云瑶临终前的狂笑,想起太子府那道如芒在背的视线,掌心不禁沁出冷汗。顾沉舟却突然轻笑出声,指腹着我手背上的茧:“晚晴,你说我们种的桃树,今年能结多少果子?”
我立刻会意,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怕是要被这馋猫吃光了。”灰猫适时“喵呜”一声,跳下来蹭着老者的裤脚。老者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又化作了然的笑意:“顾将军夫妻果然默契非常。不过,这封信还请过目。”
泛黄的信笺上,字迹力透纸背:“破军遗诏未解之谜,尽在‘归墟’。三日后子时,城西渡口,莫带他人。”顾沉舟的指尖划过“归墟”二字,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桃花瓣上。我慌忙扶住他颤抖的肩膀,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些日子他总说己经痊愈,可深夜里压抑的咳声,骗得了谁?
“沉舟,你的伤......”我的声音哽咽,被他用带着血腥味的唇堵住。他的吻急促而霸道,却在触及我脸颊的泪水时,化作温柔的轻啄:“莫哭,不过是旧疾罢了。”他转头看向老者,眼中寒芒乍现,“阁下既知我身份,想必也清楚,我顾沉舟的命,没那么容易拿走。”
老者抚掌大笑,竹杖重重顿地:“好!不愧是顾将军!三日后,老衲在渡口恭候。”话音未落,他己消失在竹林深处,只留下几片被剑气削断的竹叶,悠悠飘落。
夜幕降临时,顾沉舟倚着雕花床头,任由我为他换药。烛光摇曳,映得他苍白的脸忽明忽暗。“晚晴,这次我自己去。”他按住我颤抖的手,指腹擦过我眼下的青黑,“你守着家,等我回来。”
“顾沉舟!”我甩开他的手,软剑“噌”地出鞘,抵在他心口,“从苍梧山到皇城,哪一次你不是浑身是血地回来?你敢死在外面,我就......”泪水砸在他结痂的伤口上,他突然将我拽进怀里,滚烫的体温透过里衣传来。
“傻丫头,我怎么舍得。”他的声音闷闷地埋在我发间,“可暗影盟太过诡异,我怕......”他的手臂收紧,像是要将我揉进骨血,“怕你有半点闪失。”
我环住他的腰,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我们发过誓,要生死与共。”指尖抚过他背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每一道都刻着我们共同的记忆,“若真有不测,黄泉路上,我也得拽着你。”
窗外的桃花被夜风吹落,一片花瓣飘进屋内,轻轻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顾沉舟低头吻去我眼角的泪,将我抱得更紧。三日后的渡口,等待我们的不知是怎样的危机,但只要能与他并肩,我便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