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城,玉壶春。
虽己是深夜,又逢大雨,但这座临江而建、雕梁画栋的三层楼阁,却依旧灯火通明。不同于寻常店铺的寂静,楼内丝竹管弦之声隐隐透出,混合着男女的调笑与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在这风雨之夜显得格外靡靡与诡异。
顶楼最深处一间临江的雅室内,熏香袅袅,暖意融融,与外界的凄风冷雨隔绝成两个世界。玉壶夫人斜倚在一张铺着雪白狐裘的贵妃榻上,身上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樱红色真丝寝衣,勾勒出成熟的玲珑曲线。她赤着双足,一只纤纤玉足搁在柔软的皮毛上,足踝处系着一根细细的金链,链上坠着的小铃铛随着她足尖无意识的轻点,发出几不可闻的叮铃声。
她面前的红木小几上,摆放着那只从墨家祖窑带回的紫檀木盒。盒盖敞开,那只釉色纯净深邃、冰裂纹路若隐若现的“镇龙盏”静静地躺在红绸衬底上,在暖黄的灯光下流转着神秘而危险的光泽。
玉壶夫人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盏壁,桃花眼中没有平日的媚态,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殷公子这份‘见面礼’,可真是烫手得很呐…”她红唇微启,声音慵懒,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甘棠湖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连慧明那个老秃驴都惊动了。碎瓷片拼起来的那位,看样子是真拼了老命,连本源都烧了…啧啧,为了那把‘钥匙’,倒真是舍得下血本。”
她话音刚落,雅室角落的阴影里,空气诡异地扭曲了一下。一道模糊的、仿佛由水汽凝聚成的暗影缓缓浮现,没有五官,只有一道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响起:
“主上…对结果…不甚满意。水眼…只是暂时疏通…并未…彻底毁去锁江根基…墨家钥匙…也还活着…”
玉壶夫人眼中寒光一闪,指尖在盏壁上轻轻一敲,发出清脆的声响:“活着?哼,离死也不远了!灵魄枯竭,龙纹反噬,又被那碎瓷片强行渡入破碎的本源…能活下来也是废人一个!”她语气不屑,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玄烬最后爆发出的那股带着破碎与重生意境的恐怖力量,让她心有余悸。
“主上…要的…是彻底…毁灭钥匙…搅乱九江…”水汽暗影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星子…落星墩…时机…己至…彭蠡遗民的血…可引动…沉雁之怨…配合…鄱阳水府…内应…”
玉壶夫人坐首了身体,寝衣滑落,露出圆润的肩头,她却毫不在意,眼中闪烁着兴奋而残忍的光芒:“哦?终于要对鄱阳湖下手了么?好得很!九江的‘天下眉目’,也该换换主人了!”她端起旁边一杯琥珀色的美酒,一饮而尽,任由酒液顺着白皙的脖颈滑落。
“告诉殷公子,玉壶春的‘眼睛’和‘耳朵’,会盯紧东林寺和墨家祖窑。至于星子那边…”她放下酒杯,红唇勾起一抹妖异的弧度,“我会让‘小桃红’的戏班,准时在落星墩开锣,唱一出…‘水淹七军’的好戏!保证让那位范县令,还有鄱阳湖里那位温婉的凌波仙子,都…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