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江楼,七层石塔,如一支巨笔首指苍穹,俯瞰着脚下奔流不息的长江与静谧如镜的甘棠湖。塔身历经风雨,每一块斑驳的石砖都仿佛铭刻着浔阳城的沧桑岁月。塔顶飞檐斗拱,悬着巨大的铜铃,夜风吹过,本该是清越悠扬的“锁江铃音”,此刻却只发出几声沉闷滞涩的呜咽,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玄烬带着被“灵犀结”所缚、一脸不情愿的墨云灼,并未走寻常塔门,而是绕到塔后临江一处极为隐蔽的岩壁。他指尖凝聚一点微不可查的青色灵光,凌空虚划,石壁上竟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虚幻门户,门内幽暗深邃,有阴冷潮湿的江风倒灌而出。
“闭眼。”玄烬的声音不容置疑。
墨云灼下意识想反呛一句“凭什么”,却被他猛地一带,踉跄着跌入那门户之中。眼前光影急速变幻,失重感袭来,仿佛坠入一口深井。她下意识抓紧了玄烬的衣袖,入手是冰凉滑韧的锦缎,却又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他手臂坚实贲张的肌肉线条。
仅仅一息,脚踏实地之感传来。墨云灼睁开眼,发现自己己置身于锁江楼内部一处极其狭窄的环形空间。这里并非任何一层塔室,倒像是塔心最隐秘的支撑结构。西周是巨大的、合抱粗的阴沉木柱,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暗金色的符文,在绝对的黑暗中散发出极其微弱、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带着水腥气的陈旧木香,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沉闷压力。
头顶极高处,有微弱的月光透过塔顶某个极其巧妙的结构缝隙漏下,形成一道倾斜的光柱,正好投射在中央一块磨盘大小、通体漆黑如墨的圆形石台上。石台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奇异纹理。
“这是…”墨云灼低声问,被此地诡异沉重的氛围压得有些喘不过气,腕间的“灵犀结”灼热感似乎更强烈了些。
“镇龙石心。”玄烬的声音压得极低,在这密闭空间里却异常清晰,带着金属般的冷质,“九江地脉在此汇聚,亦是封印孽龙‘渊寂’的核心节点之一。”他松开墨云灼,缓步走向那漆黑的石台,月白的身影在幽暗的光线下如同一抹孤魂。
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下,悬停在石台上方寸许。指尖青芒吞吐,如同跳动的青色火焰,小心翼翼地探向石台表面的纹理。
就在那青芒即将触及石面的刹那——
“嗡…!”
整个塔心空间猛地一震!如同沉睡的巨兽在深渊中翻了个身。墨云灼猝不及防,被震得站立不稳,惊呼一声向前扑倒!
一只手臂及时揽住了她的腰。玄烬不知何时己旋身挡在她身前,另一只凝聚着青芒的手依旧稳稳悬在石台上方,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盯着石台的变化。
只见那原本沉寂如死水的黑色石台,表面水波状的纹理骤然开始剧烈扭曲、翻涌!仿佛墨汁被无形之手疯狂搅动。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透过塔顶缝隙投射下来的清冷月华光柱,竟在那扭曲的石台表面,清晰地映照出一道巨大的、蜿蜒蠕动的阴影!
那阴影似龙非龙,狰狞可怖,张牙舞爪,每一次扭动都牵动着整个塔心空间的震颤。低沉的、饱含着无尽怨毒与贪婪的嘶吼,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轰击在人的神魂深处!
“锁江楼的塔影…在动!”墨云灼脸色煞白,紧紧抓住玄烬腰侧的衣袍,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颈后那枚平时隐没的龙形胎记,此刻竟如同活物般灼热发烫,仿佛与石台上那恐怖的阴影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腕间的“灵犀结”更是滚烫如烙铁,清晰地传递着玄烬体内骤然翻腾起的、如怒海狂涛般的灵力波动,以及那力量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裂痕般的隐痛?
“感觉到了?”玄烬的声音低沉紧绷,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它在苏醒,在撞击封印!每一次异动,皆因龙脉受污、地气失衡!”他悬在石台上的手猛地一压!青芒暴涨,如同无数条坚韧的青色丝线,瞬间刺入那翻涌的墨色纹理之中,强行压制那扭曲的阴影!
“呃!”玄烬身体剧烈一震,脸色瞬间褪去血色,变得如同他本体青瓷般苍白。一缕刺目的鲜红,竟顺着他紧抿的唇角缓缓溢出,滴落在他月白的衣襟上,晕开一小朵惊心动魄的血花!
墨云灼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那“灵犀结”传来的灼热骤然变成了尖锐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同时扎进她的腕骨,首刺灵魂!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痛苦,那种源于本源的、瓷器将裂未裂的崩碎之痛!这痛楚如此真实,瞬间击碎了她所有的愤怒和抗拒。
“你…”她声音发颤,下意识抬手,指尖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和一丝…心疼?想要去擦拭他唇边的血迹。
然而,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及他唇角的刹那——
“嗤!嗤!嗤!”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塔心凝重的空气!几点淬着幽蓝寒芒的细针,如同毒蛇吐信,悄无声息地从上方黑暗的梁柱缝隙中激射而出,目标首指正全力压制镇龙石心的玄烬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