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熊猫精挠着秃毛的眼圈，声音像擂鼓。洞窟里几百双黑溜溜的小眼睛齐刷刷转了过来，聚焦在石笋堆下蜷成一团、像条离水死鱼的我身上。空气里浓郁到粘稠的竹米香，都压不住我身上那股子浓重的血腥气和濒死的衰败味儿。
江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指尖捻着那几缕维系我小命的绿芒，像捻着几根无形的琴弦，目光依旧焊死在那口沸腾着翡翠光晕的青铜巨鼎里。鼎中玉珠落盘般的“叮咚”声，对她而言仿佛是天籁。
“路上捡的，”她随口应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捡了块石头，甚至还带着点被打扰了食欲的不耐烦，“快死了，怪可惜的。” 她顿了顿，舌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仿佛己经尝到了那发光的竹米，“带回来当个添头，万一能腌成腊肉呢？”
“……” 我喉咙里堵着血沫子，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添头？腊肉？你他妈还不如让胡须张把我挂青铜树上！
那巨大的熊猫长老（我猜它是长老，毕竟秃毛的资历摆在那儿）巨大的鼻翼又抽动了一下，黑溜溜的眼睛在我身上扫了几个来回，眼神里带着点审视，像在菜市场掂量一块不太新鲜的肉。
“啧，”它粗大的爪子放下，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肚皮，发出沉闷的“砰砰”声，“一股子外头浊气的味道，还混着胡须张那老小子符箓的焦糊味，晦气得很。” 它那秃毛的眼圈似乎都嫌弃地皱了一下，“这身子骨，灵气灌进去就跟破筛子似的，鼎里随便一粒米都能把他撑爆十回八回。还腌腊肉？塞牙缝都不够格。”
它的声音不大，但在洞窟里带着回响，像宣判。
周围的“嗯嗯”声和“咕噜”吞咽声更响了，几百个黑白毛球开始不安地原地挪动，巨大的爪子踩在湿冷的岩石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黑溜溜的小眼睛在幽绿的微光下闪烁着纯粹而迫切的饥饿光芒。干饭！干饭！干饭！那股无形的意念几乎要凝成实质，压得我喘不过气。
江酥终于把目光从巨鼎上撕开了一条缝，瞥了我一眼。那眼神，清亮依旧，但此刻却像在看一件麻烦的、需要尽快处理的垃圾。
“哦？”她挑了挑眉，指尖捻动的绿芒微微一顿。那七根钉在我脊椎里、吊着我小命的冰针，寒意瞬间加剧！如同数万根冰针在骨髓里疯狂搅动！
“呃——！” 我身体猛地一挺，又重重砸回地面，一口血沫呛在喉咙里，眼前发黑，意识在剧痛和冰寒中沉浮。
“那就莫浪费粮食。”江酥的声音带着点冷漠的决断，像在决定一块抹布的最终归宿。她那只空着的左手抬了起来，五指微张，对着蜷缩在地的我。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死亡气息的吸力，骤然从她掌心爆发！目标，赫然是我体内那被冰针强行锁住、还在微弱流转的一丝本源生气！仿佛要将我这具破筛子身体里最后一点有用的东西，像拧毛巾一样拧出来！
“等等！”
就在那冰冷的吸力即将触及我天灵盖的瞬间，那个低沉浑厚、带着川西口音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定海神针，猛地插入了这冰冷的绝望！
是秃眼圈的长老。
它巨大的爪子向前一伸，并非阻拦江酥，而是精准地指向我怀里——那个被我死死攥在手里、沾满泥泞和血污的青铜竹筒！
竹筒筒底那道裂缝里，一丝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清冽的陈年竹沥香气，正顽强地逸散出来，在充斥着狂暴灵气、血腥气和竹米香的浑浊空气中，像一缕倔强的清泉。
长老巨大的鼻翼剧烈地翕动着，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如同发现了绝世珍宝！连它秃毛的眼圈周围那圈粉白色的皮肤，都激动地抽动了几下！
“那筒筒！” 长老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急切，巨大的爪子几乎要指到我脸上，“他手里捏的那个筒筒！诸葛老儿的封印筒筒！有股子……有股子不得了的竹沥香！起码窖了千年！吸一口，龟儿子，比鼎里这些新米巴适（舒服）一万倍！”
它猛地转向江酥，巨大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前倾，带起一阵风：“酥妹儿！莫吸他了！那点子生气还不够塞牙缝！把他手里那个筒筒抢过来！撬开它！里面的老竹沥，绝对是大补！够你吃三天的！”
江酥掌心那冰冷的吸力骤然一滞。
她缓缓转过头，清亮的眼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完全聚焦在了我怀里那个沾满泥巴和血污的青铜竹筒上。
那双眼睛里，之前所有的冰冷、不耐、对干饭的渴望……瞬间被一种更纯粹、更原始、更炽烈的光芒取代——
贪婪！
